人都說三個婦女一臺戲,可韓太太一人獨挑大梁，親切慰問的開場白過後迅速過度到長舌婦一族酷愛打聽的最新八卦：“俊表少爺今天沒陪兩位出來？”

於是簡潔不住斜眼瞥著放在扶手上的左前爪，三十秒……十七秒……還有兩秒鐘！五分鐘一到立馬閃人！

然而防得了敵軍防不住內賊啊！時刻註意著“恐怖豬頭”動靜的太後特湊巧地在最後一秒鐘假咳一聲，輕聲叫道：“Jane？”

“嗯？”簡潔不解地眨巴眨巴眼睛，幹嘛突然換介正式的稱呼？感覺賊恐怖哎太後！

“手表停了？如果有問題就讓侍者拿到樓下商場的名表館看看。”姜熙淑既輕易避開了韓太太的問題,又截留住想開溜的某只，“你難得有興致出門逛逛,不如索性吃過晚餐再回去好了。”

您又玩兒我呢吧！簡潔抽了抽嘴角，隨便找個理由回道：“手表沒問題，我在等個電話。”

韓太太很做作地揮了下手，嬌笑道：“喲……不用問，肯定在等俊表少爺的電話了。”

比揮爪功夫？誰怕誰！反正太後有命想閃也閃不了,那咱就陪你過兩招唄。於是簡潔也很做作地揮下前爪，還羞澀地飛了個小媚眼，忽又嚴肅噴：“不是。”

“咳咳……”姜熙淑見勢不妙，趕緊秀出兒子所謂“您早起時酷愛咳嗽幾聲”的範兒，再度扯開話題問道：“你很喜歡這塊表？我沒見你換過。”

“我……懶得換。”這下簡潔的嘴角抽搐得更歡快了，真能扯！這是怪老頭剛弄來的黑色陶瓷時裝表，今天才戴上的好不好？

韓太太湊過來仔細看了兩眼，“簡潔小姐，這塊表太樸素了，不太適合你的身份呢。”

簡潔輕笑道：“韓太太，我還只是個高中生吶。”

姜熙淑見話題成功轉移便閑閑喝起茶來，只要這丫頭肯搭話就沒自己啥事兒了。天曉得這位韓太太是出了名的話簍子，如果沒兩下子或者面皮薄的人根本打斷不了她的話頭，有人曾試過以尿遁躲她，可她竟然一同跟進洗手間繼續侃八卦。搞得圈中人背後都叫她“殺手”，取自“浪費時間就等於謀殺生命”之意。

一直扮晴天笑臉娃娃聆聽長輩聊天的金慧善向簡潔的方向挪了挪身體，很及時地插嘴說道：“簡潔小姐，這款香奈兒陶瓷表設計簡約明快，最適合像你這樣青春靚麗的花季女孩佩戴了，而且和你今天的休閑裝扮也很搭呢。”

簡潔有來有往地誇回去：“慧善小姐你太誇張了，我可擔當不起呢。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像你這樣能把Burberry和Versace這兩種品牌時裝混搭得如此賞心悅目的人，而你這塊江詩丹頓Patrimony傳承系列男表的搭配更是妙絕，像我這種青澀小丫頭和你一比就直接被你秒殺了呢。”

姜熙淑微微笑了開來，呵呵，這丫頭還真能誇，不過這位金家小姐的時尚品味在圈中確實也是數一數二的。她又斜睨聽得一楞一楞的韓太太一眼，向金太太舉了舉茶杯，彼此心有靈犀地相視一笑。

金慧善十分恭敬地欠了欠身，謙笑道：“簡潔小姐，你如此謬讚我才當不起呢。大道至簡的驚世藝術之作我連邊都夠不到，在韓國也就只有你才有資格享受那般殊榮，那晚我興奮得幾乎一夜沒睡著呢。”

簡潔聞言不由挑了挑眉，還挺識貨的，唔，名門淑女嘛，不奇怪。

金太太適時地誇獎道：“那是當然的了，能和俊表少爺來往的女孩哪是一般人能比的。姜會長，您的福氣真是好到——”

韓太太的八卦雷達瞬間全都打開，按捺不住地打斷了她的話，“慧善小姐，你是在說簡潔小姐那晚的禮服嗎？”

這金慧善看著雖嫻靜秀雅溫婉可人，但明顯不是個省油的燈，謊話竟然張口就來，還說得特真誠：“不是的，韓太太，我和簡潔小姐在討論Coco Chanel。”

這下韓太太更迷糊了，“Coco Chanel？就是我們常去的Chanel店嗎？哦，是Chanel新出的子品牌吧。”

簡潔學著金慧善軟綿綿的腔調說道：“不是的，韓太太，Coco Chanel只是一個很愛很愛Chanel的普通老女人，她曾經說過一句話，還蠻好玩的。”

越問越霧煞煞的韓太太追問道：“老女人也配穿Chanel？她說了什麽話？”

姜熙淑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這兩個混帳丫頭！尤其是自家這個更是混帳到沒邊了，硬把Chanel創始人貶成普通老女人，也就只有這位只知服裝品牌不谙品牌文化的韓太太才會被她們戲耍了。唉……暴發戶終歸是暴發戶，再怎麽穿金戴銀名牌加身也依舊難改粗俗本質啊。

簡潔俏皮地向金慧善擠了下眼睛，對方知情識趣地笑說道：“她說華麗的反面不是貧窮，是——”她避開韓太太的視線，手掌在沙發邊上揚了一下，於是簡潔笑瞇瞇地接述，“庸俗。”

姜熙淑深怕她們越耍越過分，趕緊提醒道：“我說你們也別聊陽春白雪的藝術了，你們兩個丫頭也不怕累著，都該渴了吧？”

所謂有其女必有其母，那位很少開口的金太太其實也很絕，親自為兩位晚輩加滿茶水，“就是，也只有姜會長在我們才喝得到這種特級伯爵，慧善你還不趁機多喝兩杯？簡潔小姐你也多喝點，很美容養顏的。”

“好的，媽媽。謝謝姜會長的招待，簡潔小姐，請。”

“大家一起來美容吧。”

調戲不算太成功，因為人家完全有聽沒懂吶！兩個初次見面就配合默契的丫頭一齊舉杯敬長輩，優雅地喝著茶，偶爾交換一個會心的微笑。

這回總算聽真切了，韓太太暗籲一口氣，極其諂媚地奉承了姜熙淑好一會兒，忽又話鋒一轉：“簡潔小姐，報紙上說你會少林功夫，能一掌打裂一個排球，這是真的嗎？”

“少林功夫？”簡潔差點沒噴她一臉茶水，驚奇地眨巴著眼睛笑問道，“喔……是哪家報紙這麽有才？我等會得買一份去裱起來。”

金慧善再度伸出援手，“韓太太，您記錯了吧？我只看到過簡潔小姐的隨從掌劈酒瓶的新聞。”

姜熙淑似乎很頭疼地揮了揮手，“如今的記者盡會胡說八道，我最近都懶得看報紙了。”

金太太也笑說道：“韓太太，簡潔小姐怎麽可能去少林寺這種和尚廟練武功，就算去尼姑庵也不可以啊，不然俊表少爺怎麽辦？”

韓太太失望地“啊”了一聲，“原來又是假新聞啊，我以為神話學院的學生說的一定是真的。哎喲……現在的學生怎能這樣呢？不過簡潔小姐沒練過武功也沒什麽，有俊表少爺保護嘛，你要是真會中國功夫，那我們就得為俊表少爺擔心嘍。”

這馬屁拍得……金家母女對視一眼，真心懶得為她圓場子了。

姜熙淑偏臉淡然道：“韓太太，你多慮了。我們俊表從小就學習防身術，直到現在沒停過。況且我認為漂亮的女孩子學點功夫是好事，太過弱不禁風——”

“抱歉，各位，我接個電話。”簡潔歉意地笑了笑，剛從後褲袋掏出手機又塞了回去，轉而戴上耳機接聽，免得“問題寶寶”韓太太拿自己為什麽不用神話手機發問。她先是輕嗯了幾聲，接著以一口流利的牛津英語聊了一小會就掛斷了。

韓太太剛張開嘴，姜熙淑就搶先問道：“很急？”

簡潔聳聳肩說道：“只是小事，不急，陪您吃頓晚餐沒問題。”

姜熙淑略不滿地教訓道：“事關學業，你多上點心。”

簡潔一撇嘴，隨即感覺這樣太不符太後要自己建立的對外形象了，於是裝乖巧狀小小聲辯解道：“是真的不急嘛，資料要等午夜才郵過來。”

金慧善忽然一臉為難地說道：“簡潔小姐，我想冒昧地問一句，剛才和你通話的是劍橋校長辦公室的人員嗎？對不起，我距離你比較近，聽到那邊人的自我介紹了。”

簡潔對她頗有好感，挺爽快地答道：“沒錯，你——有事想問我？”

金慧善羞答答地看了母親一眼，小聲說道：“是的，事情是這樣的，我、我未婚夫在劍橋商學院就讀，一個多月前他參加校隊的足球賽摔斷了腿，導致畢業論文遲交了兩天，他怕因為這個會拿不到一等獎學金，但時間沒到又不敢逾矩打聽，很著急，我、我們可能……”

金太太無奈地替女兒說道：“真是一個傻丫頭一個傻小子，那孩子曾說過要麽他拿到大學四年的一等獎學金再完婚，要麽他就早點去工作攢足錢再來娶慧善。可我先生希望他繼續升學讀博士，但那孩子，唉……有志氣是好氣，但他也太死心眼了，怎麽都不肯接受我先生的資助。”

姜熙淑微微向簡潔點了點頭，寬慰道：“如今社會這樣的男孩子已很少見了，慧善小姐的眼光真好。韓太太，你有這麽個乖女兒，將來還能有個好女婿，我先恭喜你嘍。”

金太太慌忙說道：“這哪比得上姜會長您呀，兒子女兒都是人中龍鳳，簡潔小姐又才貌雙全，您才是真正好福氣的人吶。”

被集體冷落的韓太太又想插嘴拍馬溜須了，簡潔趕緊笑問道：“慧善小姐，那你的意思是想我為你打聽一下還是——”

金慧善緊張地欠了欠身體，“我想請你幫忙問一下他的論文成績怎麽樣，能不能拿到獎學金，好讓我心裏有個底，是繼續等他還是準備婚、婚禮用品。”

簡潔輕笑點頭，“沒問題，你未婚夫叫什麽名字？”

“他叫李允浩。”金慧善忍不住一手握住母親的手尋求支撐的力量，一手緊揪著衣角絞扭，像是期待幸福來臨又像是等待判刑一樣，神情很是覆雜。

金太太先是安慰地拍了拍女兒的手，輕聲向姜熙淑致歉：“姜會長，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初次見面就麻煩到簡潔小姐，希望您日後有空告知我一聲，好讓我們請簡潔小姐和俊表少爺吃頓便飯以表謝意。”

“這種小事以後再說也不遲。”姜熙淑矜持地笑了笑，施恩是門學問，過了人會不知足，少了達不到效果，再說以金家財勢保持普通結交就夠了，無事多糾纏沒什麽意義。

在韓太太睜大雙眼的嚴密觀察中和金慧善十萬分緊張的註視下，簡潔這個電話聊得比較久，還是以法文交談的說，再次唬得韓太太一楞一楞的，甚至還隨著她舞動起了眉毛撇起了嘴唇，那副奇樣怪相要是她照照鏡子估計會嚇到自己。

大概過了十來分鐘簡潔才掛斷電話，愁眉苦臉地看著金慧善不說話，直至她難掩失落之情地放開母親的手時才忽然笑了開來，“恭喜你，準新娘。”

“……哈？！”金慧善失態地輕呼一聲，瞬間眼泛淚光，顫抖著雙手捂住嘴激動得說不出話來，聽到眾人的恭喜她仍不敢置信地追問道，“簡潔小姐，他真的可以拿到所有獎學金嗎？你真的真的沒騙我嗎？”

“那要不我再打一個電話，讓那邊的人和我聯合起來騙騙你？真的啦，我真的沒騙你。”簡潔俏皮地聳聳肩，又看著金太太笑說道，“我想金先生以後還是會愁錢花不掉，因為你家準女婿成績優異，不但已有著名大公司看中了他，而且學校有個項目小組中也有適合他的位置，就看他自己怎麽選了。”

“嗬唷嗬唷……那可真要好好恭喜慧善小姐了，到時一定得給我們發喜貼呀。”韓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說道，眼中隱含一絲不屑，估計在納悶金家找了個條件不咋樣的女婿為什麽還激動成這樣，但看向簡潔時卻帶著些許敬畏，同時也增了幾分探究之意。

“太好了，這真是太好了。”金太太一疊連聲地低喊，又提醒沈浸在幸福中呆坐不語的女兒，“慧善，慧善！你別傻坐著了，快謝謝簡潔小姐啊！”

金慧善聞言趕緊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多謝。”

簡潔欠了欠身算是受了半禮，輕笑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如果你真過意不去就替我買了這單如何？”

“呃，應該的應該的，簡潔小姐您真是……總之太感謝您了。”金慧善下意識地用上了敬語，只因她不是笨蛋，簡潔雖未明言甚至連暗示都沒有，但她卻覺得這個電話長得有些詭異，極有可能在其中出了力李允浩才能得到這些機會，可這種恩情卻只讓自己付一頓茶錢就完了。

簡潔不想在這種鞠來躬去的狗屁禮節上浪費時間，當即起身說道：“伯母，時間不早了，我看外面的記者不想消停，要不我們還是回去吃吧？”

“也好，好久沒嘗到你的手藝了，去你那還是回家裏？”姜熙淑卻是怕韓太太這個粘人精誓將殺時游戲進行到底，自然應得爽快。

於是兩人三言兩句交際完就快步走出咖啡廳，害得韓太太那只意猶未盡的邀餐之手還停在半空中沒來得及收回去呢。

在電梯裏姜熙淑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剛才聊什麽呢這麽久？”

某只神人拋出個神答案：“斯諾克。”

“嗯？”姜熙淑驚奇地偏臉看她。

簡潔明了她在想什麽，朝電梯門做了個鬼臉，“真的啦……呃，太後您別瞪我啊！好吧，我說，其實我見過李允浩兩次，同是商學院的嘛，他算是個品學兼優的人，但比起我就要差點啦。剛才我和金慧善說的都是事實，我真的沒讒言進諫哦，但傳到她爹耳朵裏可能就……嘿嘿嘿……太後，您就看著辦唄，反正我是沒虧，越洋電話費人家不都替我買單了麽？”

姜熙淑忍俊不禁地扭過臉去，“那位教授還挺閑的啊，竟和你聊斯諾克。”

簡潔洩氣地垮下肩膀，“不是那個流氓教授，是他的至交好友校長同志，上次我輸給他一局，人家打著布置作業的名號討債來了。切！又要我搜羅中國特產什麽的，最近我都成嗅美食犬了。”

姜熙淑失笑道：“幸虧你沒當場說出來，不然那位殺手就有得說了。”

“噗！是那位眉毛會跳機器舞的韓太太嗎？”

“這人，嘖，簡直是個鬼見愁……”

作者有話要說：聖誕快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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